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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 從容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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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則則想了想,覺得自己說話可能太委婉了,於是道:“皇上,海上那次經歷,我不知道對其他人而言再想起來會不會像是噩夢,但對我而言,我卻是感激老天爺給了我一個嶄新的機會。從小我就知道自己要進宮,然後一輩子關在宮裏,就像井底之蛙一般,汲汲營營,到頭來卻是自己都瞧不上自己。”

“可是現在不一樣了。”敬則則的臉色露出了夢一樣的微笑,“現在的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,覺得自己活在這世上真不負老天讓我來世間走一遭。我有許許多多想做的事情,如果皇上真的對我有一絲真心的話,請你一定遵守一年之期放了我。”

“則則,朕……”

敬則則打斷沈沈的話道:“皇上想想傅淑妃。你們也曾經兩心相許,山盟海誓,最後還不是日久情淡,我之於皇上並不會比傅淑妃更重要。皇上只要再次選秀,就會有新人,更年輕更美貌的妃嬪入得皇上的眼睛。”

聽到這兒,沈沈倒是沒陰沈著臉反而笑了一下,“我很高興,則則。”

敬則則覺得皇帝怕不是有毛病哦,她說這種話,他還能笑得出來。

“你高興什麽?”敬則則不明白。

“你還肯為朕吃醋。”沈沈道。

幾年不見,皇帝自作多情的功夫倒是見長了,敬則則暗啐一聲,感覺皇帝的臉皮比城墻還厚,她一時半會兒怕是打擊不了他了。

她哪裏是在吃醋啊,明明就是擺事實講道理好不好。

“不過朕要跟你糾正一件事。朕對你和對淑妃不一樣。朕是感激太傅對朕的教誨,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朕,所以愛屋及烏而曾經心儀淑妃。後來太傅反對,朕也沒有強求。若換做你,哪怕定國公當時用更激烈的手段,朕也不會放手的。”沈沈道。

“皇上這樣說,豈非對淑妃太無情?”敬則則道,“不知異日皇上對上別人時又會如何提起我?”

沈沈好笑又無奈地道:“則則,朕對淑妃如果有餘情,你又要說朕三心二意,朕對她無餘情,你又怪朕無情,這理都被你給占完了,你說朕能說什麽?”

“皇上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?”敬則則問。

沈沈感覺這話有陷阱所以沒答。

“這說明,皇上你無論怎樣做,我、都、看、不、慣。”敬則則挑釁道。

“真是反了你了。”沈沈似乎有些生氣了,但旋即就又笑了起來。

笑得敬則則恨不能朝他臉上砸一拳。

“挺好的,你跟朕還能如此沒大沒小,朕很高興。”沈沈是真的高興。

敬則則則有一種孫猴子翻不出五指山的挫敗感,皇帝這脾氣改行當聖人都能勝任了。

五月初的時候,敬則則再次回到了宮中,算起來恰恰四年。

明光宮看起來絲毫沒變,只庭前的石榴樹長大了些,此刻正是榴花紅似火的時候,像掛上了一個又一個的紅燈籠在歡迎她這個主人回來。

敬則則沒看到龔姑姑迎出來,轉頭疑惑地看向華容。

華容上前一步道:“娘娘,你走後,龔姑姑就一直病痛纏身,皇上特地恩準她回鄉養病去了。”

敬則則嘆息一聲,低聲道:“如此也好。”

“那你呢,華容,你可想出宮?”敬則則有些憐惜地看向華容,她臉上同自己一樣有個銅錢大小的疤痕,養得雖然不錯,沒那麽怵人,但對女兒家來說終究不是好事兒。“

華容搖了搖頭,“奴婢一輩子跟娘娘在一起。”

“我那兒有幾個祛疤的方子,小鄭太醫的醫術了得,你這疤痕當是能醫好的,哪怕最後留得一點兒瑕疵,上點兒粉就行了。”敬則則道。

華容道:“那奴婢這臉今後就拜托給小鄭太醫了。只是如今已經回宮,娘娘臉上這疤痕是不是可以摘下來了?”

敬則則一驚,捂住自己的臉道:“你說什麽呀?”

華容笑道:“奴婢還能不了解娘娘麽?你呀就是心氣兒再從容平淡也受不了臉上有這麽大的疤痕。小鄭太醫又不是不懂醫術,你也有方子,怎麽可能留下這麽嚇人的疤,所以奴婢鬥膽猜測,娘娘這疤痕是假的,只是為了自保而已。如今都回宮了,娘娘自然再不用貼著疤痕了。”

敬則則做出個咬牙切齒的神情來,“真是幾年不見,咱們華容都開始用腦子了呀。”

華容跺跺腳,“娘娘總是笑話奴婢。”

既然華容都說開了,敬則則也就當著她的面用藥水把臉上的疤痕卸了下來,這還是鄭玉田給她制的,當初的確是為了自保,畢竟她的臉太招禍,遇到皇帝後沒取下來則純粹是為了惡心景和帝。

可惜皇帝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,一開始看到她臉上的疤痕,反而還總是流露出一種心疼、憐愛之情,到後來就更是視若無睹了,好似她的臉怎麽變都無所謂一般。

“回娘娘,小鄭太醫來了。”宮人稟報道。

這也算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。敬則則完全弄不懂皇帝是個什麽心思,不僅不為難鄭玉田,反而依舊讓他回京進了太醫院,而且依舊負責給敬則則請平安脈,一日一請。

這是不是大方得離譜了?就一點兒不疑心這幾年她跟鄭玉田有點兒首尾?反正途中皇帝相關的一句話都沒問。

敬則則不得不把皇帝往壞了想,這是想把他倆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然後看看有沒有蛛絲馬跡?

這一點敬則則可是錯怪沈沈了,他哪兒是懷疑不懷疑的,他是壓根兒就不敢懷疑,問也不敢問。就怕問出個不想聽的答案,即便他不介意,但敬則則肯定是要借此鬧著出宮或者求死的,因此沈沈索性來個不聞不問。

至於鄭玉田,他的醫術救了他一命,比起別的,沈沈更在乎的是敬則則的身子骨,她的毒也不知道清除幹凈沒有,總之得將鄭玉田放在身邊才安心。

鄭玉田給敬則則請脈的整個過程,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,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。“娘娘體內的毒已經徹底清除了,接下來則需要補一補身子,卻也不能操之過急。臣先開兩副方子。”

敬則則點點頭,等鄭玉田走後她才瞪向華容,“你那是什麽也眼神?都快把小鄭太醫給盯穿了。”

華容沒敢吭聲。

敬則則道:“是皇上讓你看著我和小鄭太醫的?”

華容拼命搖起頭來,“不是,是奴婢,是奴婢覺得娘娘你太狠心了,你都不知道皇上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。”

”打住,打住,我不想聽。華容你究竟是站在皇上那邊兒的還是我這邊兒的?”敬則則氣惱地道。

華容嘟囔道:“可奴婢覺得娘娘和皇上就該是一邊兒的啊,難不成你還能和小鄭太醫一邊兒?”

敬則則被華容給氣笑了,“你放心吧,你家娘娘和小鄭太醫清清白白的,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,我上有父母下有弟妹,小鄭太醫也是家大業大,怎麽可能往絕路走?而且你實在太小瞧你家娘娘我了,如今我心裏可沒什麽男女之事兒,我心裏關心的乃是天下百姓的事兒。”

“那你就更應該和皇上是一邊兒的啊,皇上也是關心天下百姓的呢。”華容道。

這話把敬則則給噎著了,有些事她當然知道靠皇帝來做是最好的,但是皇帝肯嗎?皇帝如果點頭,豈不意味著她得繼續窩在宮中?這一刻敬則則感覺自己的夢想和自己的情感發生了沖突。

怎麽選都不對。

“不提這些了,換了衣裳還得去給太後請安呢。”敬則則道。

“哪個太後?”華容奇怪地道。

太後駕崩,天下服白,敬則則在山裏還是聽過的,只不過大家飯照吃,歌照唱,衣服也是隨便穿,只要不著紅就行,其實也沒人管得到那麽遠的地兒。她唯一不知道的是兩個太後都死了。

所以華容這話把敬則則給問著了。她本來很肯定東宮太後是活著的,畢竟她並沒有跟著龍船出海,而且身子骨一向很硬朗的,日日藥膳不停,怎麽看都是要長命百歲的相。

“你這話問得……難不成……”敬則則等著華容替她補充完整。

華容點點頭,無聲地比了個“二”字。

敬則則立即瞪大了眼睛,“這不可能啊,東太後的身子一向康健。”

華容道:“慈寧宮太後是和福壽宮太後是相隔一日薨逝的。”

敬則則垂眸想了想,相隔一日這可就太有意思了,景和帝這是一次就把兩個孝都給服了,還真是什麽都不耽誤啊。盡管敬則則覺得景和帝不可能對東太後下手,畢竟他以孝治天下,但只隔一天又實在太巧合了。

當然東太後也的確有疑,偏她在出發前幾日突然說身子不適不去了,而龍船卻在南下時發生了爆炸。

“這是宮裏的忌諱,誰都不敢提。”華容低聲道,“慈寧宮伺候的宮人早在那之前就全換了一批。現在那些人去了哪兒誰也不知道。”

敬則則點點頭,“那伺候我沐浴吧,太後不在了,宮中無主我就不用請安了。”皇帝口中稱傅青素為淑妃可見她還沒當皇後。想想也是她運氣不好,先是龍船爆炸,然後是兩宮太後薨逝,皇帝自然不好封後。

可日子也過了許久了,再不封後就不合適了,宮中都沒人管了。但這也不是她該操心的事兒,敬則則在浴池裏游了一個來回,大大地暢快地嘆了口氣,“我在宮外的時候最想念的就是這池子了。”洗澡那叫一個舒服啊。

敬則則想起在村裏的生活,最不舒服的就是沐浴了。一開始得自己燒洗澡水,可把她折騰得夠嗆,後來多虧鄭玉田治好了阿花的爹,她才多了個粗使丫頭。但即便這樣天天洗澡也是艱難的,得費不少柴火,別說阿花心疼了,就是敬則則自己都心疼。

有那木柴,燒成木炭,能下山換好些個錢的。

“娘娘可真狠心。”華容悶悶不樂地道。

“怎麽狠心了?我心裏其實一直記掛著華容你的。”敬則則笑道。

華容笑了笑,但笑容沒達到心底。

敬則則不明白這丫頭怎麽跟自己生疏了,但要弄明白的話也不急在一時。

沐浴完,敬則則仔仔細細地在身上,尤其是手肘、腳跟處抹了自己的香膏,她先是嗅了嗅,“咦,還保存得上好的呢。”

華容道:“是皇上說怕娘娘的這些東西壞了,讓奴婢放到冰窖裏去存著的。以前娘娘帶著奴婢也做過一些香膏,奴婢年年也替娘娘做了新的備著呢。”

敬則則不敢說話了,對著華容總有一種自己是負心漢的感覺。她明明已經“死”了,可他們都還當自己活著在伺候。

打理好自己,敬則則想去床上躺一會兒,卻見自己的被褥都舊得有些發白了。“怎的會這麽舊啊?誰在用麽?”剛問完,敬則則就知道糟糕了。

“是皇上,每晚都在明光宮就寢的。”華容道,“一開始皇上還不許奴婢們換被褥呢,可後來實在不行了,這才換了,但非得是娘娘用過的鋪上才行。皇上還嫌棄沒味兒呢。”

敬則則聳聳肩,沒把景和帝的“這出戲”當回事兒。“華容,我怎麽感覺你在替皇上打抱不平啊?”

“奴婢這些年是看著皇上怎麽過來的。”華容低聲道。

敬則則嘆了口氣,感覺跟華容沒辦法交流了。她一心只看到皇帝這些年的好,卻忘了她們曾經的苦了。

敬則則有些賭氣道:“你要真心疼他,我跟皇上說讓他納了你算了。”

華容跺跺腳,眼圈立時就紅了,“娘娘把奴婢當成什麽人了?又,又怎麽對得起皇上的一片心?”

喲呵,敬則則覺得真是見鬼了,當然自己也懊惱自己說話不動腦子,但她是真有些生氣,感覺有種被背叛的感覺,華容可是她的人呢,狗皇帝也不知耍了什麽花招。

說起狗皇帝,狗皇帝就到了。

沈沈走進門就道:“今日晚膳吃涮羊肉如何?”

大夏天的吃涮羊肉不怕嘴角生瘡麽?敬則則倒是無所謂的,她饞肉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,在村裏的時候,一個月能吃點兒油葷那都算是富裕人家了。

“可皇上你不是茹素麽?”敬則則道。皇帝不僅茹素而且很虔誠,不管她在他面前吃肉吃得有多香,他就跟入定老僧一般,絲毫不為所動。

”你吃朕看著就是了。”沈沈道。

敬則則有心關切皇帝幾句,說不吃肉身體可沒力氣,但又怕皇帝更加自作多情,只能道:“那敢情好。”

羊肉鍋子是用羊腿骨和魚熬制的,湯色雪白,那就是一個鮮字。紫銅鍋往桌上一擺,裏頭燒著銀絲碳,鍋蓋一揭,香氣就撲鼻而來。

哪怕圍坐在它跟前有些熱,卻也阻止不了敬則則的熱情。

一時內廚房的太監擡了張小桌子進門,就放在隔扇後面,桌子上放著三寸厚的菜墩,這是要鮮切羊肉的意思。

敬則則眼瞧著一個魁梧的胖子走了進來。他胖,卻是那種魁梧結實的胖,瞧著很是眼熟。“那,那不是那誰麽?”敬則則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來,但腦子裏卻記得一件事兒,“就是那個打赤膊的弟弟。”

得,光記得別人哥哥打赤膊的事兒了。

沈沈笑道:“記性不錯。”

“奴才王五給皇上和昭儀娘娘請安。”王五請了安之後就站到了隔扇後,這是怕切肉的過程引起貴人不適。

敬則則倒是不怕,反而還來了興趣,如果今日王五不出現她都忘記這對廚藝驚人的兄弟了,當初不過一句話,想來皇帝是記在心頭了。

沈沈站到敬則則身後道:“今日用的是青索草原東邊的東羊羔,大概八個月大小,一路從青索趕過來的。”

敬則則問:“為何是東邊的呀?”

“青東的羊能吃到草間的沙蔥和野韭菜,所以肉香,青西水草茂盛,羊肉則嫩。今日吃青東的,下半月吃青西的,你可以比一比。”沈沈道。

敬則則有些吃驚地道:“皇上如今對吃的也挺有講究了嘛。”

沈沈笑了笑,“先讓王五給你切王瓜條吧。”王瓜條可不是素菜,而是羊大腿和臀部之間的兩條肉,一頭羊就這兩條,金貴著呢。

王五聞言手起刀落,一片薄而透光的羊肉就切了起來,很快那肉片就雪花似地飛了起來,成了一碟。這涮羊肉的羊肉,最高評價就是“薄如紙,軟如棉,齊如線,美如花”,在王五這兒都齊活了。

一片羊肉在湯裏輕輕一涮,放入嘴中又鮮又嫩,還帶著一絲甜,敬則則閉上眼睛享受地申吟了一聲,這簡直就是人間至美的享受。

“再試試後腿肉。”沈沈替敬則則涮了一片。

“嗯,肥嫩。”敬則則評價道,“果然這涮羊肉還是得鮮切才好,也得刀工到家才行。”

”你喜歡就行。”沈沈又給敬則則涮了一片,“蘸碟你素來拿手,你覺得可還有改進的地方?”

“當然有。”敬則則道,說起這個她就停不住嘴了,“下次我調制一個酸橘味兒的,皇上用來蘸素菜也是極好的。南定州的山裏就產那種酸橘,個兒很小,青青的,但是酸裏帶著清香。”

沈沈點點頭,“那朕就等著你的酸橘醬了。”

敬則則拍了拍胸口,表示沒問題。反正一年之期約定好了的,生氣是一天,開心也是一天,敬則則想得很開,人生短暫沒必要用來冷戰。

當務之急自然還是吃涮羊肉要緊。只是吃過一半,敬則則突然停住了筷子,感覺自己差點兒著了皇帝的道兒。他這是想拿美食綁住她呢,真當她是餓死鬼投胎麽?

“怎麽不吃了?”沈沈問。

敬則則擦了擦嘴道:“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就那樣了。”

沈沈打量了敬則則片刻,“看來你是沒餓。”

敬則則被噎住了,然後眼看著皇帝叫人來開始收拾飯桌。敬則則心想就沖這個她一年期滿也得遠走高飛,懂不懂看人臉色的?

用過飯,吃過茶,敬則則有心練練身子骨,但皇帝卻像屁股被漿糊黏在了榻上,一點兒挪動的意思都沒有。

敬則則看到天邊最後的一絲晚霞也沒入了黑暗中,開口道:“皇上,天色不早了,你該回乾元殿了。”

“朕覺得你這兒的茶香,朕還想再喝一壺。”被人攆,沈沈一點兒沒覺得難為情。

水桶麽?還喝得下一壺?敬則則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臣妾讓人把剩下的茶都包給皇上好了。只是今日沏的茶用的陳年老茶,沒想到皇上卻原來這麽喜歡老茶。”

沈沈接過話頭道:“對,朕就是喜歡老的,老茶、老人。”

“老人?”敬則則這就笑得有些危險了。自古美人就悲白發,敬則則也不例外。她雖然沒有白發,也自覺依舊年輕貌美,可畢竟還是二十有五了。

沈沈沒有急著解釋,只伸手撥了撥敬則則的鬢發,“山裏的靈泉秀霧把你滋養得極好,比起當初在宮裏時,你似乎真的開心了許多,所以別人都是一歲一歲老,你卻是越活越年輕了。”

敬則則得意地笑道:“那可不,我就算臉上有塊疤痕,那都是十裏八村最好看的小郎。”靈泉秀霧什麽的她可沒遇到,但有淘米水洗臉不錯。

到這兒沈沈似乎才留意到敬則則臉上的疤痕不見了。

敬則則以為皇帝要說什麽,結果他一句話都沒提。反倒是她自己按捺不住了,“皇上就不好奇我臉的疤痕麽?”

“對朕而言,你活著就好,有沒有疤痕朕並不在乎。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朕戀著你是因為你的臉吧?”

敬則則搖搖頭,“我知道皇上是饞我的身子。”她以前可說不出這種話,但是村裏待久了,村裏的大娘、大嬸和大妮子各個都生猛得緊,爽朗而嘴直,她也就沒那麽薄臉皮了。

沈沈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,可要說不饞麽,那真是違心。他這兒都空著好幾年了,又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。

“皇上,您該走了,可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兒。”敬則則收起嬉皮笑臉道。

沈沈再找不到理由留下,只好起身道:“君無戲言,對你,朕更不會食言。朕就是想多看看你,要不把西梢間整理出來朕以後就歇在那兒吧。”

敬則則很想諷刺皇帝幾句,他住在明光宮怎麽好翻牌子呢?不過以皇帝的無恥,鐵定能翻出一本空白的彤史來忽悠她。

“不行。”敬則則堅決地搖了搖頭。“母親過世時我不在她身邊,心裏一直難受。皇上就讓我好好守孝一年吧。”

這當然是塞責之由,敬則則只是不想再侍寢而已。她當初提出要求時,還以為皇帝會拒絕的,因為她們本就只有一年之約,誰知皇帝居然點了頭。

沈沈拉過敬則則的手捏了捏,“知道了,你是對自己沒信心是吧?覺得沒辦法拒絕朕?”

敬則則有些頭疼,她的回答是直接把皇帝給推出了門。

不過敬則則說到做到,皇帝在第三日上頭就吃到了酸橘汁涼拌的雜菜。

雜菜汆水放了一點兒油,撈出來時依舊色澤青綠而新鮮,只簡簡單單加了一勺酸橘汁,沈沈足足吃了一大碗雜菜還嫌不夠。

“沒想到雜菜還能如此涼拌。酸橘清香微酸太開胃了,不過朕似乎還吃到點兒柚子味兒。”沈沈道。

敬則則沒覺得意外,因為柚子的香氣本來就很獨特,“是呢,選的甜柚,這樣能讓雜菜吃起來回甘。”

“夏日這麽吃可真清爽。”沈沈道。

“這還不算呢,若是裏頭再加些冰塊,不用吃冰塊,雜菜卻能更脆甜涼爽。”敬則則道,“沒敬給皇上是怕傷了皇上的腸胃。”

沈沈瞇了瞇眼睛。“所以你是加了冰塊吃的?”

“哈?”什麽叫多嘴多舌,引火燒身?敬則則可算是明白了。

但沈沈沒有糾纏這個問題,以前他為敬則則不愛惜身子的事兒沒少教訓她,現在麽他只能點到為止。“怎麽想起這樣涼拌雜菜的?”沈沈道。

“山裏油、鹽金貴,可是直接吃雜菜跟嚼草差不多,所以我就地取材,隨便弄弄的,沒想到用酸橘汁涼拌還挺提味兒。”

敬則則說得平淡,但沈沈能聽出裏面的辛酸來。

“不過皇上你不必可憐我,那是最開始的時候,後來小鄭太醫憑借醫術在十裏八村都闖出了一點兒名頭,我們的日子就好過許多了。而且最後我的醫術也算是半出師了,我還給人接生過呢。”敬則則說起這個就來勁兒了。

“那時候我也是新手,裘大嫂難產一直生不出,我是趕鴨子上架,死馬當成活馬醫,又是用手推她的肚子,又是紮針,最後那孩子居然呱呱落地了。”敬則則道,“其實到最後我都不知道是那孩子自己爭氣還是我胡亂弄對了什麽。反正打那之後我也算出名了。”

“出名的接生婆?”沈沈道。

“當然,不完全是。”敬則則瞪了皇帝一眼,“我也開方子,不過得先拿給小鄭太醫看看而已。村裏的男人們都要下地幹活,女人也不例外,只有小丫頭們還能清閑點兒,在院子裏種菜和養雞什麽的。我就教她們認字,再教她們一些醫術,不收錢的,只要她們在山裏采到了藥材交給我就是。”

敬則則捧著臉道:“我一個人會接生有什麽用?就是每天不睡覺也做不了多少事,只有讓每個村都能有自己的大夫或者醫女,那樣他們生了病才有人照看,也不會去信什麽符水了。”

沈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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